福地怀化·文化简史⑨ | 英雄壮歌:热土五溪的红色记忆
发布时间:2025-09-15 23:53 浏览量:1
福地怀化·文化简史⑨ | 英雄壮歌:热土五溪的红色记忆
怀化日报特别报道组 肖军 王洁
有人说,怀化的底色是绿色的。的确,怀化的森林覆盖率高达71%,位居全省前列,为全国九大生态良好区域之一。在沈从文的笔下,是个“美得让人心疼的地方”。
然而,在怀化这方热土上,她的底色也是红色的。红色怀化,盛景无边。一年四季,姹紫嫣红,尤其是生机勃勃的春天,走上大大小小的山头,你会领略到“岭上开遍映山红”的炽热灿烂。
怀化的红,不只是景像上的红,更是意像上的红。从百年党史上看,革命先辈灿若星辰,革命大潮风起云涌,革命胜迹比比皆是,革命意志比钢铁还坚。
怀化所辖13个县(市、区)都是革命老区,169处不可移动革命文物、4676件(套)可移动革命文物,9所革命类主题博物馆、纪念馆,共同编织成怀化血色的革命文化——那是一部用热血写就的史诗,是民族精神宝库中璀璨的星辰。
这里是中国革命的重要转折地、中国共产党精神的重要锻造地、实事求是思想路线的重要践行地。这片写满光荣革命历史的红色热土,饱经热血浸泡、烈火洗礼、百炼成钢,红色基因早已伴随奔腾不息的沅江水深深融入五溪儿女的精神血脉。
先声
2020年,习近平总书记在湖南考察时深情地说:“湖南是一方红色热土……发生了秋收起义、湘南暴动、通道转兵等重大历史事件,大批共产党人在这片热土谱写了感天动地的英雄壮歌。”
小城通道,到底是如何开启了红军长征从挫折中奋起和走向胜利的序幕?让我们拂去岁月的尘埃,穿越时空的隧道,去探寻永载史册的通道转兵的灿烂篇章。
因沟通湘、黔、桂三省,这个原本叫做“罗蒙”的地方,北宋崇宁年间被改名为“通道”。
不知道是预言,还是一种历史的巧合,91年前,一支辗转跋涉的部队,突破重重艰险之后到达此地。此时,距此地改名已近千年。通道,实实在在给这支队伍敞开了一条通天的大道。
初秋的雪峰山群峰竞秀,满眼葱郁。绵延西南的罗蒙山下,恭水河蜿蜒向北,山水掩映处,有一座飞檐翘角的侗族建筑,在晴空下绽放着静谧的光芒。这里,便是通道转兵纪念馆。
宽阔的纪念广场上,毛泽东、周恩来、朱德、王稼祥、张闻天的群体雕塑栩栩如生。他们或指点江山、或极目远眺、或凝神静思,执着而坚定。
拾级而上,走过一段长长的台阶,通过雅致的大门,便是通道转兵主体陈列馆。在这里,生锈的马灯、泛黄的皮箩、万万火急的转兵电令,都是峥嵘岁月的深刻印记。依稀可辨的黑白照片,真实还原战斗的场景,翔实丰富的影像资料,都是一幕幕沉淀在历史长河中的红色故事。
沿纪念馆右侧绿树成荫的廊道上前行,因“通道转兵”会议会址而大放异彩的恭城书院坐落于此。这座经历了两百多年的书院古朴典雅,长满青苔的青石板台阶和斑驳陆离的雕梁画栋,见证了红军长征一个重大的转折点。
恭城书院静静伫立在悠悠岁月里,宛如一座缄默而庄严的历史守望者。青瓦似墨,飞檐翘角,层层叠叠刻着时光的痕迹,编织成一部史书,记载着转兵会议在此召开的峥嵘过往。
在书院讲堂,两张拼接的桌子、七把简朴的椅子和一个火盆,当年召开会议的陈列如旧,铭刻着当年改变历史的瞬间。此时此景,睹物思人,让我们追溯到那个寒冷的冬夜。
当时,通道山城迎来了一支头顶红星、衣衫褴褛却又纪律严明的队伍。这支队伍中,有的疲惫不堪,有的眼神迷离,有的神情凝重,有的忧心忡忡……
这就是在“左”倾教条主义错误路线指导下,从江西于都出发,一路摆脱敌人的围追堵截,突破四道封锁线,血战湘江后付出沉重代价的中央红军。面对残酷的现实、血淋淋的教训、暗淡不明的前途,中共中央、中革军委和红军指战员由上至下都在反思:这一切究竟是怎样发生的?红军队伍究竟何去何从。
1934年12月12日晚,寒风凛冽。几个衣着不整、一脸疲惫的军人,甚至还来不及洗把脸,就匆匆地走进了这个书院。他们,就是要召开临时紧急军事会议的博古、周恩来、朱德、王稼祥、张闻天,共产国际派驻中国工农红军的军事顾问李德,当然,还有列席会议的毛泽东。
避强就弱改变行军路线,还是继续遵守共产国际在遥远的莫斯科发出的指令?七个人将在书院讲堂,做出关于这支队伍生死的抉择。
在书院讲堂的桌子上,还摆着一张当年开会时用过的马灯。就是在这盏忽明忽暗的马灯下,经过激烈的辩论,最后采纳了毛泽东的正确主张:放弃北上与红二、六军团会合的原计划,改道进军敌人力量薄弱的贵州。
决策做出后,桌上的小马灯闪烁着光芒,照亮了红军指挥员紧锁的眉头,也照亮了中国革命的前行之路。
当晚,一封标注“万万火急”的电令从通道发出。第二天清晨,中央红军各路人马转兵西进贵州。一场改变中央红军命运的转兵就此拉开序幕。
刘伯承元帅在《回顾长征》中描述:“当时,如果不是毛主席坚决主张改变方针,所剩三万多名红军的前途只有毁灭。”这一论述,精准地概括了转兵的历史意义。
通道转兵后,中央红军战略转移的路线开始发生转变,使中央暂时摆脱了险境,奏响了长征伟大战略转折的先声。从通道会议、黎平会议、猴场会议,再到遵义会议、扎西会议、苟坝会议……“左”倾教条主义错误路线逐步得到纠正,党的第一代领导核心逐渐形成,红军走向胜利的道路越走越宽。
四渡赤水、巧渡金沙江、飞夺泸定桥、攻克天险腊子口……毛泽东带领红军不断书写神来之笔,不断转危为安、赢得生机,不断夺取战略转移的胜利,最终在延安扎稳中国革命的大本营。
回望历史,从通道开始,党和红军开始驱散阴霾,在遵义会议实现伟大转折,一步步走向通往光明的大道;从通道开始,党和红军拨开迷雾,初步奠定了毛泽东在党中央的领导核心地位,一步步走向通往成功的大道。
徜徉在恭城书院内,我们思绪万千,浮想联翩。
细细推敲,通道这个名字,颇值得玩味。古人云,穷则变,变则通。红军作战方略的改变恰在危机四伏的穷途中,而毛泽东的一变,生生打开了一条通道,通道会议之后的黎平会议、遵义会议,让中国革命这条航船再次踏上了一条正确的道路。
古人还说,“道,理也,……道无不理”,这是说,道即是合规律。毛泽东在通道为红军指出了一条合乎实际、合乎规律的道路,一举翻转了覆灭的危局,或者说,在通道,年轻的共产党人开始找到了中国革命之道。
如此说来,地处湘西南山区的通道,这个地名本就包含着某种谶语的意味。于是,通道这个地名仿佛又笼罩着一层神秘的色彩。通道有道,毛泽东找到了它。
通道,一个神奇的地名,一处中国革命的福地。通道之后,历史荣光因连接失败和成功、苦难和辉煌,成为中国共产党人永恒的记忆!在名为通道之地,实现转变和转向。看似字意上的偶然巧合,但冥冥之中蕴含着决定历史发展和进步的深刻逻辑。
恭城书院的檐角挑着流云,通道转兵纪念馆的飞檐浸着晨露,徐徐微风拂过街头巷尾,游客相机快门声与校园孩子的读书声交相辉映。
“这盏小马灯,照亮了红军的前行之路,灯芯跃动着不熄的长征星火……”在恭城书院斑驳的讲堂内,讲解员动情的讲解,让参观者深受感染。
“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……”通道转兵纪念馆与小学校园一墙之隔,孩子们稚嫩而又坚定的宣言漫过松柏,每天,孩子们沿着纪念馆的围墙走进校园,他们的书包里装着《红军长征在通道故事集》,头顶松柏新翠,脚踏革命印记,恍如穿过时空的长廊,从历史走向未来。
夜幕降临时,纪念馆前街灯次第亮起来。街灯映射的县溪镇政府大院里,青年干部们还在热烈研讨“传承红色基因,推动绿色发展”,茶香与墨香交织。新时代的追梦人正将革命先烈的理想火种,化作照亮新征程的璀璨星河。
在这方热血浇灌过的土地上,百年沧桑与少年朝气、红色基因与青山绿水、古老和新生和合共生,谱写着属于新时代的多重奏。
先驱
福地怀化,人杰地灵。这方土地上孕育了三位无产阶级革命家向警予、粟裕、滕代远,他们从这里走上舞台,在建党、建军上作出了巨大的贡献。他们是怀化人的骄傲,也是国家和民族的骄傲。
特别让人敬仰的是,从怀化走出去的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不仅功勋卓著,而且有着崇高的精神风范。他们对党无比忠诚的坚定信念、服务人民的公仆情怀、淡泊名利的崇高境界、廉洁修养的道德情操、艰苦奋斗的优良作风,让人感到无比钦佩、无限敬仰。
当脚步轻叩怀化这片滚烫的土地,每一寸土地都在诉说着革命先驱的传奇。
这里的山风记得他们的誓言,这里的溪水倒映过他们的身影,他们为国家独立、民族解放、新中国建设而燃尽生命的英魂,早已化作永恒的星辰,在历史长河中闪耀着不朽的光芒。
溆浦的山水总带着几分肃穆,溆水的波流总含着几分深情,它们共同铭记着一个名字:向警予。作为中国共产党“唯一女创始人”“第一个女中央委员”“第一任妇女部长”的她,用33岁的年轻生命,在中国革命的历史长卷上写下了荡气回肠的无悔篇章。
在向警予同志纪念馆内,古朴的故居藏着她早年的身影,铜像广场上她目光如炬,陈列室里的旧物与照片,都在轻声诉说,这位妇女解放运动的先驱,如何以生命为笔,篆刻不朽诗篇。
她的故事,是从溆浦山谷里的风开始的。年少时的向警予,恰如一阵倔强的清风,带着一股不服输的反抗精神,顽强吹散封建礼教的桎梏。
1916年,刚刚从周南女校毕业的她,梳着齐耳短发,回到家乡溆浦,担任县立女校校长,一句“虽属接办,无异创新”,便注定要让这里的天地换个模样。
她要做的,是在封闭的湘西播下“教育救国”的种子。
于是,她打破“男尊女卑”的传统观念,实行男女合校,引入新式教育,将新思想、新知识带进课堂;她亲手为姐妹们解开缠足的布条,让那些被束缚的脚掌,能踏实地踩在泥土上,也能勇敢地走向更远的地方。
彼时,新式学堂的琅琅书声与鸟鸣、风啸交织,成了她为家乡奏响的第一支觉醒之歌。
“五四运动”的浪潮,将她推向了更广阔的天地。她走进新民学会,与毛泽东、蔡和森等同志共探救国之路;她发起湖南女子留法勤工俭学会,与一批志同道合的伙伴,登上了驶向法兰西的远洋轮。夜色中,她眺望远方,法兰西的灯火照亮了她信仰的征程,也让她在寻求革命真理的路途中,成长为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。
回国后的她,宛如一面旗帜,引领着中国最早的无产阶级妇女运动。她为党中央妇女部起草了《妇女运动决议案》等许多重要指导性文件,发表了《中国最近妇女运动》《妇女运动的基础》等大量论述妇女解放运动的文章,培养了大批妇女工作干部,在上海闸北丝厂和南阳烟厂领导女工罢工,振臂高呼,冲锋在前。她用温柔有力的声音唤醒沉睡的姐妹,用坚实稳重的脚步为妇女争取平等权利,用柔弱却刚毅的肩膀扛起了妇女解放的千钧重担。
1927年的武汉,白色恐怖如乌云压境,汪精卫的屠刀割裂了革命的天空。在“山雨欲来风满楼”的险境中,她却选择留下,在地下斗争的暗夜里长明,想尽一切办法守护革命的火种。
次年,叛徒的告密让她落入敌手。牢房里,威逼利诱没能动摇她的信仰,严刑逼供亦未能摧毁她的意志。刑场上,她视死如归,高唱《国际歌》。面对屠刀,她义正言辞:“人迟早是要死的,但要死得明明白白,慷慷慨慨!”
向警予在中国革命史上矗立起一座永恒的丰碑。1939年,毛泽东在延安发出号召:“要学习大革命时代牺牲了的模范妇女领袖、女共产党员向警予……”
此时站在溆浦的风里,我们忽然懂得:所谓距离,从来不是丈量信仰的尺度。当向警予的眼睛透过画像与我们对视,当她的手稿在玻璃柜里低语,当女校旧址的门窗映出百年前的目光,千山万水早已化作精神的近邻,这跨越时空的对话,原是所有追寻理想信念者必经的朝圣。
“毛主席当家家家富,粟司令打仗仗仗胜。”一首民谣道出大将粟裕的骁勇善战。如今,多少人慕名来到粟裕大将故里,缅怀大将的戎马一生。
在会同县坪村镇枫木村,几株古树参天的大树下,青砖围起一方天地,圈出一座静谧的独立院落。灵动的飞檐翘角下,雕梁画栋精美绝伦,一砖一瓦、一纹一饰,皆诉说着悠悠往事。
这里便是粟裕故居,承载着他年少时的珍贵岁月。
穿越百年,在会同县的晨雾中,仿佛还能看见少年粟裕离开故居外出求学的身影。
1924年的风掠过湘西山峦,他脚下丈量的不仅是求学的征途,更是一段即将在战火中铺展的传奇开篇。后来,他被授予“共和国第一大将”,却鲜少有人知道,这颗将星的起点,是五溪故土上那串坚定的脚印。
在“粟裕同志纪念馆”序厅,粟裕铜像栩栩如生。铜像后为波澜壮阔的淮海大决战浮雕,再现华东和中原两支野战军与支前民工奋战中原的生动场景,更鲜活地展现了粟裕这位军事奇才的大将风范,有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之势。
展厅内,各类文史资料和遗物,展示了粟裕一生“一心为民,两让司令,三次先遣,四过长江,五人总前委之一,六次负伤,七战七捷、八省征尘,九死一生,十大将之首”的光辉业绩。同时,也把我们的思绪带到了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。
1927年,年仅二十岁的粟裕加入中国共产党,随后在南昌城头的枪声中,他将自己的生命与民族解放事业紧紧相连。
此后,井冈山的星火曾映照过他年轻的英姿;五次反“围剿”的枪林弹雨里,他冲锋的身影如利剑出鞘;长征路上,他留守南方密林,以游击战术的智慧,顽强守护着革命的珍贵火种,让红旗始终在山林间飘扬;抗日战争的烽火中,创造了韦岗战斗、黄桥战役、车桥战役和天目山三次自卫反击战的光辉战绩。其中韦岗战斗为挺进江南抗战的首战首捷,打破了“日军不可战胜”的神话。
解放战争时期,粟裕更显英雄本色。出奇制胜,创造了苏中七战七捷的神话。以“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”的气势,在孟良崮上围歼了国民党王牌整编第74师。运筹帷幄,主动献策,参与指挥了声势浩大的淮海战役,创造了被斯大林称赞的60万解放军战胜80万国民党军队的奇迹,得到了毛泽东的充分肯定:“淮海战役,粟裕同志立下了第一功!”
翻开粟裕将军的战史,他南征北战、出生入死,先后指挥了上千次大小战斗,每一场硬战、每一次决战,都显示着他“谋勇兼备、有胆有识”的战神本色。毛泽东曾对英国名将蒙哥马利说:“我们这些战友中,数这个粟裕最会打仗。”
虽立有赫赫战功,他却虚怀若谷。“两让司令一让帅”的故事,让开国领袖赞叹不已:“难得粟裕!壮哉粟裕!”
1984年2月5日,当一代战神的生命走向尾声,烈火燃尽时,在飘散的头颅骨灰里,竟赫然惊现三枚深嵌的金属弹片。这飞溅的弹片,已在他颅中折磨了整整五十四年,伴随他走过半生烽火,跌宕人生。
谁能想象?
这五十四年里,每当战事紧张、工作劳碌,剧烈的头痛便会如万针钻颅般向他袭来。
他曾用冷水浇头、以雪块搓面,只为在剧痛中撑着指挥;淮海决战的关键时刻,他躺在担架上部署千军万马,眼前的战局地图与脑中的阵阵眩晕交织,却从未让他有过半分退缩;严重时,哪怕只是转动眼球,都能引发天旋地转的痛苦,吃饭时只能将饭菜摆成一条直线,才能勉强下咽……
可即便如此,他从未停下脚步,亦从未对痛苦有过半句怨言,只是将所有的煎熬藏在心底,把全部的精力都献给了党和人民。
他曾赋诗自勉:“遍体伤疤堪自勉,此生聊可慰诸先。”后又挥笔改作:“对镜不须叹白发,白发犹能再挥鞭。”
——是啊,纵使白发萧疏,遍体鳞伤,只要祖国召唤,他依然随时准备跃马扬鞭,向烽火最炽处冲锋。
那嵌入颅骨深处的三枚弹片,如同沉甸甸的勋章——以最疼痛的方式,诠释着一个灵魂的赤诚,在历史深处闪着炽热的光辉。
那是用生命淬炼的信仰。
当锦江水温柔地流淌过麻阳,总像在轻抚这片土地上的万物生灵。这里钟灵毓秀的山水,孕育了滕代远那颗炽热的赤子之心。他,这位从湘西大地走出的革命家,用一生的时光,践行着“为党和人民服务”的真谛。
常德二师的银杏叶黄了又落,1923年,青年滕代远的身影已在进步学生运动中崭露锋芒。就在这片校园里,他与进步同学一起,秘密组建了麻阳新民社,创办了《锦江潮》。他用手中的笔作为利剑,刺痛了敌人的心脏,也照亮了麻阳人民前行的道路。
1925年,滕代远加入中国共产党。彼时,他还只是一个21岁的学生,而此后,他的个人命运便与中国革命交织在一起。
当革命的星火需要传递,他毫不犹豫地肩负起使命,穿越湘东的密林,在平江与彭德怀紧紧握手。
1928年7月的热风里,他们率部打响起义的枪声,当释放的八百多名革命者走出牢笼时,天边正升起工农苏维埃的朝阳。中国工农红军第五军的旗帜在欢呼声中高高扬起,作为军党代表的滕代远,已将目光深深望向井冈山的方向——那里是革命的希望所在。
此后的岁月里,从井冈山上点燃的革命星火,到长征路上的浴血奋战,从抗日战争的烽火硝烟,到解放战争的枪林弹雨,滕代远的身影始终出现在革命最需要的地方。
当战争的余温消散在和平的暖风中,铁轨开始在新生的共和国版图上蔓延,铁路建设对于当时的新中国而言,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。
时刻听从党召唤。脱下军装的滕代远,毅然担起重任,成了铁道线上的“纤夫”。
作为第一任铁道部部长,他一心扑在人民铁路事业上,自此宵衣旰食,将毕生的心血和精力都献给了党和人民。
在滕代远纪念馆,他使用过的枪支、写过的手稿、拍过的照片都静静地陈列着,这些见证历史的旧物,仿佛正沿着时光的长河溯流而上,诉说着过去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。
滕代远严以律己,从不用公权谋私利。他视察工作有“四不”要求:不在机关听汇报、不搞迎送活动、不住高级宾馆、不借工作之便游览。
1950年秋,大儿子从麻阳千里迢迢赶到北京,找当铁道部部长的父亲滕代远,请求安排工作。滕代远语重心长地对他说:“按父子情分,我应该在北京为你找个事做。但我是共产党的干部,只能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,绝没有以职权谋私利的权利,部长更不能例外……你应该回去。”
1974年11月30日晚,寒风呼呼作响,滕代远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。弥留之际,他看着病床前的家人,努力嗫嚅着嘴唇,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。良久,吃力地指了指桌上的铅笔和纸。
家人会意,连忙拿来纸笔。
他颤抖地握住铅笔,一笔一画——
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,像极了他曾听过的无数次列车轰鸣。
最后,纸上写下了“服务”二字,虽写得歪歪扭扭,却重如泰山——那是一个共产党人用生命最后的力气,为自己的一生盖下的鲜红印章。
时光悠悠,锦江的水依旧流淌不息,铁轨延伸向更远的远方。麻阳的山水永远记得,那个从这里走出去的赤子,如何用一生的行走,把“服务”二字,走成了永恒的路标。
先烈
“十步之内,必有芳草”“寸土一滴红军血,一步一尊英雄躯”生动地诠释了怀化这片红色土地上的壮烈场景。从红军长征烽火燃遍怀化,到湘西剿匪利刃划破暗夜,侧耳听去,历史长河深处的战斗依旧震耳欲聋。感人至深、可歌可泣的先烈故事,穿越时空,震撼心灵。这是革命信念的火种,也是革命精神的承载。
人们都知道“狼牙山五壮士”的事迹,而在通道溪口镇小水村流传着一个“大坡界红军八壮士”的故事,如今听来仍震撼人心。
1934年9月15日,红六军团18师西征至小水村大坡界,突遭敌军伏击,为掩护大部队突围,红18师留下一个排掩护。这个排抢占大坡界一个高地,阻截包抄之敌,还击进攻敌人,红军主力趁机突围出去。战斗打得异常激烈,红军战士不怕牺牲,死死守住阵地,苦战3个多小时。
激战中,20多名红军战士英勇牺牲,最后只剩下8名红军战士,但他们仍坚守阵地,以让红军主力走得更远,8名战士战至弹尽粮绝,为了不让敌人俘虏,他们毅然纵身跃下50多米高的悬崖,将年轻的生命永远定格在大坡界的云雾里。
如今,大坡界的山林间,一座纪念碑巍峨矗立,萧克将军题写的“红军精神永存”六个大字,在风雨中愈发苍劲。那跃下悬崖的身影,早已化作山间不朽的丰碑,将红色信仰永远镌刻在五溪大地的山川里。
1934年10月,中国工农红军在第五次反“围剿”失利后,被迫进行战略转移,开启了气吞山河的二万五千里长征之路。红军长征到湖南境内,在怀化停留的时间是最长的。中央红军、红二军团、红六军团三支红军长征队伍在怀化境内经过11个县(市、区),时间长达两个多月,历经艰难险阻,以牺牲数千人的代价,摆脱了十几万敌军的围追堵截。
“兵分三路挺进湘西,未发一弹巧夺辰溪;三支劲旅会师溆浦,几番运筹痛击追敌;入芷江迂回甩追兵,战便水浴血杀顽敌……”三支红军长征队伍,又以红二、六军团在怀化的时间最长。他们以灵活机动的战略战术,与敌周旋,1936年1月,在芷江便水一带给尾追之敌以沉痛打击后,离开怀化市境,胜利实现了向黔东的战略转移。
便水地处芷江与新晃交界处,这里同样铭刻着一段悲壮的血色记忆。
1936年1月5日至6日,枪声、爆炸声、喊杀声,震耳欲聋。红二、六军团为打击尾追的敌军,发起“便水战役”。在任弼时、贺龙、萧克、王震等红二、六军团领导的指挥下,红军将士浴血奋战,以顽强的意志和无畏的勇气,与敌军展开殊死搏斗,最终歼敌千余人。
这场战役是红二、六军团长征以来最惨烈的战斗之一,以近千人的伤亡,成功遏制了敌人的追击步伐,为红军大部队转移赢得了宝贵时间。
战役结束后,当地百姓含泪将牺牲的红军战士遗体就地掩埋。
在芷江侗族自治县新店坪镇上坪村南面的山坡上,屹立着一座被苍松翠柏环绕的“红军烈士纪念碑”,它就是为纪念在便水战役中牺牲的红军而修建的。
纪念碑的背后,安静地躺着9座红军墓。除了3座墓碑上有名字外,其余6座墓碑都是无名烈士,只有墓碑上的红星,记载着他们的英勇与不屈,他们用鲜血和生命铸就的精神丰碑永远高高矗立。
万里长征路,里里兴国魂。那些年轻的生命化作黄土下的忠魂,却在这片土地上播下永不熄灭的火种。当风吹过五溪大地,仿佛仍能听见战斗的号角、军民的欢歌,在新时代的征程中,续写着不朽的精神传奇。
湘西的雾,曾经总带着些化不开的沉郁。
人民解放战争接近尾声,一场新的战斗又在这里开始。湘西剿匪——一段不能忘怀的历史。
湘西匪患始于明末,蔓延于清代,猖獗于民国,历朝历代都无法将其彻底剿灭。在旧中国的漫漫长夜里,横行霸道的土匪给湘西人民带来了无尽的灾难。
“逢山必有洞,逢洞必有匪”,这是新中国成立前湘西地区匪患的真实写照。
1949年深秋,当解放军的脚步声叩响武陵山脉,这片被匪患盘桓数百年的土地,正酝酿着一场血与火的重生。
国民党在溃逃台湾前,在湘西大肆收编各路土匪武装,成立湖南“游击司令部”,构筑“千里人防长城”反共基地,妄图以湘西为桥头堡,阻碍解放进程。他们烧杀抢掠,无恶不作,扰乱社会秩序,让新解放区的百姓苦不堪言。
“必须割断这段‘盲肠’!”党中央、中央军委一声令下,中国人民解放军47军挥戈南下,“经营湘西,剿匪建政”,成立湘西军区,设立沅陵、会同、永顺三个军分区,一场涤荡黑暗的剿匪战,就此拉开序幕。
作为湘西剿匪的主要作战区域之一,接下来的三年里,武陵山下的怀化群山间激荡着英雄的壮歌。
“老溪寨英雄排”打退千匪九次冲锋,“钢铁第八连” 千里追剿匪首徐汉章,丛士林攀悬崖七炸匪巢,赵启英孤身夺机枪歼敌七十余后壮烈牺牲,纪士信长追八百里生擒顽匪……一场场战斗谱写了一曲曲惊天地、泣鬼神的壮丽诗篇。湘西剿匪是人民解放战争的重要组成部分,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的英雄史诗。
在辰溪县龙泉岩椅子山,一座烈士陵园安葬着37名在剿匪中牺牲的烈士。
1949年11月8日,驻守辰溪县的47军140师418团一部进山剿匪,行进在辰溪县龙泉岩乡板溪村一段狭长山谷“壕形地”,突遭2000余名土匪的伏击,在敌众我寡、实力悬殊的情况下,解放军战士不畏牺牲、浴血奋战,成功突围,37名烈士壮烈牺牲,将年轻的生命献给了这片土地。
英烈们用热血写就的生命绝唱,感天动地。对于他们而言,牺牲是一种无畏无悔的选择,甚至是生命的追求。
沅陵梧桐山上,湘西剿匪烈士纪念园依山而立,三道“胜利门”俯瞰沅水,四座纪念亭里的六块石碑,刻着1024名烈士的英名,古树与繁花相伴,每日都有百姓来此缅怀。
为有牺牲多壮志,敢教日月换新天。湘西剿匪是发生在湖南境内彪炳史册的重大事件,治愈了中国“盲肠”,为解放全中国和巩固新中国新生政权奠定了坚实的基础,给湘西百姓带来了安居乐业的幸福生活。在这场战斗中,英勇的剿匪部队指战员披星戴月、风餐露宿,克服无数难以想象的困难和挑战,歼灭土匪和地方反动武装11.3万人。为了彻底肃清百年匪患,3000多名战士长眠在湘西的土地上,用鲜血铸就了伟大的胜利丰碑。
如今,剿匪的枪声早已远去,但那些迎着炮火冲锋的身影,早已化作湘西的风骨,让每一缕掠过武陵山脉的风,都带着对英雄的敬意,永远守护着这片重获新生的土地。
纵览历史长河,五溪大地遍布革命先辈的红色足迹,热土怀化矗立着共产党人的丰碑,浸润着革命先烈的鲜血。
风过怀化,红旗猎猎。那些镌刻在山河间的红色印记,早已化作流淌在血脉中的红色基因,代代相传,生生不息。
怀化为什么这样红?我们踏访这片红色的热土,追寻先烈们的足迹,聆听先驱的故事,感受那段血与火的峥嵘岁月,从中我们得到了答案——
英雄的鲜血染红了她,伟大的愿景激励着她,旭日的光辉照耀着她!